何以渡己

落雨天,最好眠

关于七夕

傅红雪发现冯豆子这几天有点奇怪。

一反往常的没有时时刻刻黏在他身边,还经常行迹可疑的抱着一些东西从村民家中出来,很明显的,冯豆子是想做点什么,而且是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。

“站住。”傅红雪叫住了刚刚从李大爷家里出来的冯豆子。

冯豆子背后一僵,慌乱的将怀里的东西团成一团藏好才转过身去看傅红雪,挤出一张笑脸,“嗨……小雪,你怎么出来了?”

傅红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,眸子一沉,冷声问道,“你来这里做什么?”

“没、没干嘛,我能干嘛呀~小雪咱回家吧,你看,都到了吃饭的点了,你想吃什么?红烧肉还是盐水鸡?”冯豆子悄悄退了几步,故作镇定地岔开话题。

“随你。”傅红雪见他这样,抛下两个字就抱着自己的刀走了。

冯豆子长长舒了一口气,低声嘀咕道,“幸好没被发现……”

但是冯豆子忘记了,习武之人的耳力都是超凡的。才离去不到十米的傅红雪清楚地将这句话听进了耳朵。

他果然有事瞒着自己。傅红雪想到这里,面色冷沉,抿了抿嘴,停下了回家的脚步,在旁边的杨树借力一蹬,快而稳地踩着屋顶树稍往西北方向飞奔而去。

无名客栈。

“你是说那颗绿豆在瞒着你去搞事?”叶开将手搭在酒坛上,一只脚踩在傅红雪坐的椅子边上,带着酒气问道。

傅红雪用刀柄扫落叶开的脚,淡淡地纠正他,“是冯豆子。”

叶开又闷了一大口酒,“不是我说你们,连瞎子都看得出你们的关系,谁起个话头把这层窗户纸戳破了不就能光明正大的去问他了么?也省得我们在这里瞎猜。”

傅红雪常年苍白的脸此刻慢慢晕开了一抹粉红,“我、我不确定他是否也是这样想的。”

叶开也是服了他们这种“你知我知但我不知道他知不知”的想法,冯豆子喜欢傅红雪,这不是明摆着的嘛!刚想出口鼓励傅红雪,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绝妙的念头,话关一拐,决定整一整这个苦命的弟兄,“你有没有想过,冯豆子这是找姑娘玩去了?你看,虽然我们这里别的什么都没有,但是美人那叫一个多。哪个正常的男人见了能坐怀不乱的,哦,除了你,但人家冯豆子又不是你。”

傅红雪听后脸色煞白。

“他、他真的…”傅红雪有点不敢相信。

“哎哟~”叶开伸了伸懒腰,“毕竟我们也只是猜,我可没说他真的去了,欸,不过我听说那个村上有个姓李的姑娘正待字闺中呢。”

傅红雪马上抓了刀就往家里跑。

冯豆子做好了菜,左等右等也不见傅红雪回来,就从怀里掏出被抓成一团的纸张,在李家姑娘的名字后面用炭笔画了个勾。

“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傅红雪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。

冯豆子一把抓起纸张,炸了毛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,刚想开口大骂是哪个没眼力见的,但一看见是傅红雪就生生把话都咽了下去,表情从凶神恶煞瞬间换成了乖巧,“是小雪啊…可吓死我了,你去哪了?饿了吧?我这就去给你热热菜去。”

傅红雪盯着他捏着纸团的手,没有说话。

冯豆子被他盯得不自在地缩了缩手。

好不容易才等到傅红雪说了一句,“我饿了。”

冯豆子立马如获大赦地连滚带爬出房间。

他发誓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,自家宝贝的这种眼神分分钟都能吓死他。

都怪路小佳,这出的什么馊点子,偏要瞒着小雪。

冯豆子默默吐槽着,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计划实施下去。

但傅红雪却越发不好受,一想到叶开说的话,这个一直围在自己身边转,视自己如生命的人要是真的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另一个人……不行!绝对不可以!傅红雪握紧手里的刀,面色不善。

冯豆子这边急得一个头两个大,最近不知道为什么,小雪居然会黏着自己了,走到哪小雪就跟到哪,虽然这是大好事,但小雪跟得实在太紧了,连李姑娘那边的成果都没办法去查看,看着离那天越来越近,冯豆子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夜里,冯豆子躺在床上,心里装了事睡不着,听着小雪绵长平稳的呼吸声,冯豆子轻轻叫了声,“小雪?你睡着了吗?”

傅红雪没有回答他。

冯豆子以为他睡熟了,轻轻掀起一角被子,穿好衣服,又轻轻地拉开房门,踮着脚溜了出去。

床上的傅红雪也跟着起了身,抓起床头的黑刀便跳出窗,隐在黑夜里的屋顶上。

冯豆子打着灯笼敲响了李大爷的家门,压低声音说,“小荷姑娘,是我,冯豆子。”

门吱呀一声开了。

傅红雪看着那点光亮进了屋,浑身无力地坐在瓦片上,抬起头看着月亮,眼眶一酸,心想自己还是没办法阻止冯豆子去喜欢别人,也许明天一早,自己就应该从冯豆子身边离开了。

但他没看见的是,冯豆子进屋后,小荷姑娘又从别家唤来了其他姑娘,一众人围在大院里挑灯奋战。

七月初七,七夕节。

冯豆子天还没亮就兴冲冲地跑回了家,想着大功告成能回去抱着香香软软的宝贝小雪睡个回笼觉。却不曾想刚打开门就看见收拾好行李准备出门的小雪。

“小雪?你这是要去哪啊?”冯豆子保持着打开门的姿势,呆呆地问。

傅红雪攥紧了手中的布包,咬了咬牙,心中一横,“冯豆子,我知道你心悦他人……”“不是,我喜欢谁啊?你听谁说的?我喜欢谁不是很明显吗?”冯豆子打断他,走到傅红雪面前,见他眼眶微红,心疼得不行,伸手将他轻轻环在怀中,“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?”

傅红雪撇过头不去看他,闷闷地说道,“确实很明显,李家的姑娘是个好人,你们也般配。”

冯豆子愣了一下,“那个小荷?谁说我喜欢的是她啊?哎哟,我也忒委屈了,这六月都要飘雪花了啊!”

傅红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,“那、那你昨晚…”“昨晚你没睡啊?”冯豆子惊讶道。

傅红雪犹豫地点点头,冯豆子拦腰抱起他,轻柔地将他放在床上,“先补回来,不急,等今天晚上我就给你解释。”替他掖好被子,又说,“今天晚上你就知道了。”

傅红雪心下一堆疑问,不知道冯豆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,但心里却安定了不少,又因为一夜折腾,困意渐渐袭来,于是便一半迷糊一半清醒地补了个觉。

一睁眼已经是黄昏,满屋晚霞光。

冯豆子趴在床沿睡得安稳,傅红雪一动作,冯豆子就醒了,醒来第一句话就是,“小雪~饿了没?先吃饭吧~”

“嗯。”傅红雪看着他,仿佛在问他什么时候说。

冯豆子试了试温度,替他盛好了汤,“不急,先把饭吃了。”

傅红雪乖乖地坐到席间,冯豆子殷勤地替他布菜。

等他擦干净嘴角,冯豆子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他往外走。

傅红雪不解,身体却听话地由冯豆子拉着走。

一直到看见那个庞然大物,傅红雪心里的疑惑达到了顶点。

“这是?”傅红雪看着这个奇大的竹篮子,篮子边缘还系着一个硕大的布袋。

冯豆子拉着他走进竹篮子里,“这是热气球,会飞的。”幸好他小时候没少拆过东西,其中就有老冯头年轻时买下的小型热气球,他还记得当时拆完就被老冯头狠揍了一顿,疼得三天下不了床,于是也对热气球的记忆格外深刻。“小雪,你相信我吗?”冯豆子认真地问,虽说他实验过无数次确定了没有问题,但这次有小雪在,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忧。

傅红雪点点头。

冯豆子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折子,将顶上的火盆点燃,待布袋渐渐变鼓后,冯豆子拿出刀将系在树枝上用来固定布袋的绳索砍断,又将竹篮外吊着的大石头提到篮子内。

火盆完全燃烧了起来,竹篮也一寸寸地离开地面向上爬升。

傅红雪有些诧异,这种感觉和他平时用的轻功不同,既新奇,又感到不可思议。

升到半空时,冯豆子将火盆内的火挑灭了一些,将火控制在一个大概的状态内,竹篮就稳稳地停在了半空中。

傅红雪探出头去看下面变小了的村庄,偶尔有几只大的鸟儿停在竹篮边上,歪着头好奇地盯着这两个人类。

“差不多了。”冯豆子看着蓝得发黑的天空,从怀里掏出一支烟花,用火折子点燃后,“嗖”的一声从筒里窜出一串光亮,在不远处炸了个小烟花。

原本漆黑的村庄纷纷点亮了灯,傅红雪抬头看着冯豆子,十分好奇他要做什么。

不一会儿,从各处地上悠悠升上点点光芒。

等它们升上来后傅红雪才发现这其实是各种各样的天灯,天灯上还隐隐约约的能看见长短不一的句子。

傅红雪伸手将靠得最近的一只天灯抓了过来,只见天灯壁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毛笔字,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——冯豆子喜欢傅红雪,超级喜欢的那种!

傅红雪惊喜地回头看向冯豆子,冯豆子此刻正目光温柔的注视着他。

底下的天灯已经渐渐升到与他们齐高的位置,照亮了他们这一方天空,环视一圈,看见天灯壁上的字体清晰可辨。

“心悦君兮盼君知。”

“我最喜欢最喜欢小雪了!”

“小雪是天底下的第一大美人!”

……

和它们的主人一样,直白而炽热,直把傅红雪看得眼眶酸涨。

冯豆子看着围在天灯中的傅红雪,鲜红的长发带被风不停撩拨着,那双朝思暮想的眼睛此刻全是自己的身影,不由得心摇神晃,难以自禁地紧紧抱着他,“小雪,今天是七、七夕,是向喜欢的人表白的日子,所以我、我喜欢你,我真的、真的超级超级喜欢你!你、你可以做我的媳妇儿吗?”这一紧张,打了几天的腹稿就都付诸东流,什么文绉绉的告白被最直接的念头所取代。此时脱口而出的,全是滚烫的真心。

傅红雪埋头在他的怀中,用力地点点头,怕他不会意,抬起头带着鼻音应了声,“好。”

事后冯豆子解释了自己动员全村的小姑娘缝制布袋的事实,还将如何收买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帮他放天灯的辛苦,说得口干舌燥,换来了傅红雪亲手斟的一杯蜂蜜凉水。

冯豆子喝了一口,感觉甜到心坎里了。

然后又想起傅红雪那些天的异常,问道,“对了,你还没跟我说到底是谁跟你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呢?”

傅红雪思索了一瞬,衡量了一下猪朋狗友和爱人的重量,然后毫不犹豫地说,“叶开。”

冯豆子拍案而起,嚷嚷道,“我就知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!”说着就要跑出去。

傅红雪拦着他,“你打不过他。”

冯豆子思考了一会儿,嘿嘿笑了两声,“我有办法了。”

傅红雪只觉眼皮一跳。

两天后,傅红雪正乖乖地吃着冯豆子夹到嘴边的红烧肉。忽然看见一个脏兮兮的人滚进来,动作迅速地往床下一钻,边钻还边说,“借我躲躲,待会儿谁问也不要告诉。”正是叶开。然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,一个满身银铃的女子杀气腾腾地闯进门来,看见傅红雪就问,“你看见叶开了吗?”

傅红雪顿了一下,摇了摇头。

冯豆子的手夸张地抖了一下,将筷子抖落地上,“恰好”落在叶开躲藏的床前。

“哎哟,真是不小心,麻烦姑娘帮我捡一下吧。”冯豆子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床。

丁灵琳疑惑地弯下腰来,正好对上趴在床底的叶开,马上伸手去揪他的耳朵,直把叶开揪得“哎哟”叫唤。

“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那个马小姐是怎么回事!还有那个翠浓!”丁灵琳揪着叶开的耳朵往外走。

叶开边求饶边说,“哪有什么马小姐、翠浓的?我的姑奶奶,你可轻点吧。”“告密信里写的清清楚楚,叶开七夕佳节夜会马小姐……”丁灵琳和叶开的声音渐渐远去。

傅红雪若有所思地看向冯豆子。

冯豆子立马双手合十,“佛曰:不可说,不可说。”

傅红雪只觉得好笑,挟了一块肉放到冯豆子的碗里。

管他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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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分倔强地抱上七夕的尾巴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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